冰棒情结

文/ 陈雪蓉

冰棒

在我印象中,当厨师的父亲天天都在辛勤工作,但依然只得微薄的薪水,难以养家糊口。为了生计,母亲就在家里制作各种小吃和零食,然后让孩子们在村里到处兜售,以此增加家庭收入。

那时候,父亲和母亲在凌晨时分就已起床准备做叉烧饭,叉烧是用碳火慢慢烤制的,带点微焦的叉烧,是让人无法抗拒的美味诱惑。父母亲将叉烧饭一份份的打包好了,然后才唤醒沉睡中的我们,让我们把叉烧饭装进手提篮子里,拿去渔村和街上兜售。我们早上卖的是叉烧饭,中午卖的是冰棒,傍晚就卖西刀鱼丸,所有食物都是母亲手工自制,天然又美味。

卖冰棒给了我最深刻的印象,我们卖的冰棒有红豆、绿豆、美禄、酸梅和咖啡口味的。母亲自制的冰棒用料十足、味浓可口,也是我儿时的最爱。年纪小的我总是蹲在一旁看忙碌的母亲做冰棒,唯一能帮得上忙的,就是将饮料倒进长型塑料袋里,再递给母亲将之打结绑紧,泡在水里冷却后才拿去冰冻。

第二天,我们兄弟姐妹的任务来了,大家分头去卖冰棒。通常是外婆带着年幼的我,拿着装满冰棒的圆冰桶去芭头卖冰棒。我们走路穿过野草杂生的羊肠小径,再过一道椰杆(椰树树干)独木桥,芭头就近在眼前了!

芭头渔村是由长短不一的木板桥串连起来的,我总是小心翼翼的踏上木板桥,在渔村内穿梭呼喊兜售冰棒,看着手上握着零钱朝我飞奔而来的小孩,我不禁佩服他们那似乎与生俱来的轻功,哪像我每走一步都不敢让眼球离开木板桥,深怕稍不留意就会掉进河里。

当小孩们选好喜爱的口味的冰棒,我就用小刀片在冰棒包装的打结处轻轻一割,小孩们就迫不及待的把冰棒塞进嘴里,满脸笑容的回家了。当时80年代的冰棒一支才五分钱,价廉物美,外婆和我祖孙俩总能很快就售完冰棒,尤其在艳阳高照的大热天里。

这样兜售冰棒的日子,也维持了好一段时间,让我和外婆积淀了更深厚的感情。

若干年后,年迈的外婆搬去二舅的家,不久就病重了。母亲带我去探望外婆时,看见瘦弱的外婆,我只能坐在床边轻抚她干瘪的双手,与外婆相处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。我喜欢和外婆在住家旁整理小菜园,期待着长高结果的玉蜀黍,以及果实累累的花生。外婆教我的福州话依然在耳边萦绕,可眼前的她已无法言语。外婆一生坎坷,早年随外公下南洋谋生,生了六个孩子。外公在母亲年幼时就去世,外婆无奈的把一对儿女送给他人抚养,含辛茹苦的把其他孩子养大,间中的心酸,想必也是一部血泪史。我明了生离死别是人生必经的过程,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与外婆见面了!

记得那一夜,我梦见了外婆,烈日当空下,祖孙俩走在木板桥上的背影渐行渐远…

而今,冰棒渐渐被遗忘在成长的岁月中,取而代之的是软绵绵的雪糕,和各种添加色素的冰淇淋。

一直到父母都去世之后,冰棒情结依然深埋自在我心底,于是在每年的清明时节,我学着母亲那样制作冰棒,然后在扫墓时带去与家人共享,让大家一起回味儿时兜售冰棒的甜酸苦辣,惦念父母亲和外婆的养育之恩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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